就在大半个时辰前,镇江府治所丹徒县内的含元阁。
李炎手持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对面的好友与同僚——镇江水师千总沈元辉。
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沈千总我家那些兵器甲胄,现在是落到你手里了吧要不要我将我家那位邢管事拉来与你对质
沈元辉是一位四旬左右,中等身材,方面大耳的武官,他面色青沉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如大人你所说,是我与你家的邢管事勾结,将你们家那座庄园的兵器甲胄取走。那家伙贪心得很,几十口刀,十七领甲,就管我要了三千两纹银。
那么我李炎可曾亏待过你李炎继续说道:即便这次我走前,托你照看我家的产业,也是给了你好处的对吧
是我对不住你!沈元辉痛饮了一口酒:大人你非但没亏待过我,反倒对我恩德如山,且不说大人的提拔之恩,之前你怜我家贫,给我介绍的那几笔生意,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我沈元辉不是没心的人,知道你是真把我当兄弟的。
那这究竟是什么缘由李炎又为沈元辉斟酒: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沈元辉持着酒杯的手顿时微微一颤,半杯酒液都洒落在了手上。
李炎则是失笑道:我又不是瞎子!水营里面多了二十多条艨艟,十五条斗舰,还多了两千多号人,在日夜操演。韩柔他们那些不听使唤的,都被你们打发到运河上去看守水关。镇江总兵林紫阳应该是你们的头他将那么多流民收拢在城外庄园,是意欲何为
大人慧眼如炬!
沈元辉神色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既然话说开了,那么末将也不瞒你,我等就是要造反!上皇无德,以至于土木堡大败,丧师辱国;而当今则皇统不正,人心不固。此时正是我等英雄奋起,建功立业之时!如今有弥勒佛子下生,明王出世,即将澄清宇内,建清净世界,我等正当附之冀尾,助其定鼎天下,建不世之功——
李炎见他面泛红晕,越说越是激动,不禁一阵错愕失神:沈元辉你是疯了你什么时候入的弥勒教
我没有入弥勒教,却见过弥勒佛子本人,那心胸气度都无不让人心折,使人心甘情愿为他效死。
沈元辉神秘的笑了笑,随后又容颜一正:说实话,我买那些兵器,也是存着万一的念想,想要逼一逼你们父子。林总兵的意思,是想要把你们父子都拉过来的。可你父子二人位高权重,被朝廷的高官厚禄养着,不到万不得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参与谋反的。
所以将我家的兵器甲胄放在你们偷运军械的船上,嫁祸我家李炎冷哂道:我李炎还真是谢过你们的好意了。
沈元辉却浑不在意:此事确实做的不地道,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正常的方法,可没法让你们诚意伯府随我们造反。
他随后虎眼圆睁,看着李炎:大人何妨认真考虑一二大人的难处我明白,诚意伯府坐拥荣华富贵,没必要别着脑袋随我们造反。可你是不知我等准备了多久。此时只需弥勒佛子登高一呼,这沿江两岸三十万大军,三万水师都将景从,那时至不济都是一个划江而治的局面。
试问那时覆巢之下,你们诚意伯府哪里还能保得住这份富贵可如果你们诚意李氏愿意相助,助我家佛子遮断大江,阻断漕运,这天下必将鼎革。到那时大人你不但公候可期,甚至未来列土封疆,都未必不可。
李炎半眯着眼,状似在倾听,一直等到沈元辉的话音落下,才笑着询问:你们动用了多少人我今天如果不答应,是不是回不去了
沈元辉心神一凛,握住了腰刀:不瞒大人,此间共有六位第三门在此!便是林总兵,也在附近等着。今日您在丹徒城内多方走动,应该打听到了不少消息,甚至城内的虚实想必您也清楚不少,我与林总兵是真不敢将你放回南京。
他随后语音一顿:除此之外,我等也欲借大人你这条命,与诚意伯谈一些大事。
六位第三门,加上你与林紫阳,还真看得起我李炎。
李炎‘啧’了一声,然后笑问道:沈千总你一定认为我李炎很傻吧这个时候跑都来不及,还傻乎乎的约你出来喝酒。可沈千总你可知,我为何会选在这座贵到不讲道理的含元阁
沈元辉愣了愣神,也觉奇怪。他这上司对部属虽然大方,可平时他自己的衣食住行,一向都抠门的紧。
然后他就蓦地神色微变,看向了城外方向。只见在他们东面,赫然腾起了两团赤红火焰。
他似想到了什么,目眦欲裂的看着李炎。
是你的人做的
不是我诚意李氏还有谁呢
李炎将杯中之酒缓缓饮尽:我之所以选在含元阁,就是因这里够高,可以欣赏城外的这两场烟火。一处在水营,一处是那位林总兵名下的仓库。多亏了你们把得力人手都调了过来,给了我可趁之机。还有,你们制作那么多猛火油,应该是准备用来守城的烧起来可方便了——
他语音未落,对面就是白光耀眼。一把锋利无比的雁翎刀,将二人间的酒桌,还有李炎身后的地板窗栏,都在无声无息中一分为二。
这就恼羞成怒了
李炎闪过那刀光之后,毫无温度的一笑:林紫阳那厮既然敢嫁祸我家,我李炎岂能没有回敬
他身影化成火焰,竟然将对方的犀利刀光视如无物,直接就欺身到了沈元辉的身侧,一掌拍出,正好击在沈元辉横在胸前的雁翎刀上。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沈元辉的浑身上下赫然都布满了白霜,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对面:八重楼境!
猜对了!
此时李炎的腰刀已经出鞘,赫然如一条炎龙一样充塞着这座楼宇。
沈元辉拼命的后退避让,手中的雁翎刀一连劈斩七次,那犀利苍茫的刀气,将整座楼宇割裂的支离破碎。